大家断言,这将是今年最佳国产悬疑剧,因为它把一个暗黑的犯罪故事拍到了极致。
但在读过原著《坏小孩》后,书单君想说:你们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实际上,关于现实黑暗面的描写,原著简直甩剧集十条街。其中的很多细节,大白天看都让人脊背发凉。
但尽管如此,书单君还是更喜欢剧的改编,因为它把6分的事实,拍出了8分的思考。
秦昊饰演的张东升是个“上门女婿”,婚前做过财产公证,结果现在妻子出轨要离婚,为了防止自己净身出户,他在一次爬山时,把岳父母推下了悬崖。
然而,这一幕被三个在远处的小孩,无意中用相机拍了下来。
从此,四个人卷入了一场巨大的犯罪漩涡。
小孩严良和普普是从福利院逃出来的。严良父亲吸毒被抓,普普父母双亡,还有一个生病的弟弟。他们的第一监护人不在了,亲戚们又不愿收养,成了孤儿。
另一个孩子朱朝阳虽是数学天才,却在离异家庭中长大,在学校里也没有朋友。于是三人结伴,成了最好的朋友。
普普得知朱朝阳被他后妈的女儿朱晶晶欺负,就跑去少年宫警告她。结果间接导致朱晶晶不慎坠楼。
在这样的背景下,三个孩子为了给普普弟弟筹钱看病,不仅没有举报张东升,还用视频勒索对方30万。
在剧中,三个孩子已经是问题少年的形象了。然而你想不到的是,在原著小说里,他们要比剧中更为暗黑——
朱晶晶并非不慎坠楼,而是被朱朝阳故意推下去的,因为嫉妒。
他嫉妒父亲对后妈的女儿疼爱有加,对他却只有漠视。
小说中有一个桥段是,朱朝阳考了第一名,去看父亲。
后妈和朱晶晶来了,朱晶晶指着朱朝阳问这是谁,朱父红着脸介绍:
“这是方叔叔的侄子,今天过来玩的。”
这种不公,成了朱朝阳一夜黑化的导火索。但他毕竟年龄还小,把妹妹推下楼后,本来也是很害怕的。
可在得知「未满14周岁的未成年人无刑事责任能力」后,他就彻底解脱了。还很兴奋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普普和严良。
这一幕,简直就是现实中少年恶魔们的真实写照。
原著中,每个“问题少年”背后,几乎都有一个不幸的原生家庭。
普普被送去福利院,是因为她的父亲被严刑逼供,被迫承认自己杀害妻子儿子,含冤被枪毙。
而她也根本没有什么弟弟。她从福利院逃出来,是因为不堪院长多次性侵。
严良的父亲,则是因为记恨妻子出轨,所以让妻子假扮孕妇装晕,骗女大学生回家奸杀。
他们俩都是别人口中“死刑犯”的孩子,是没有亲戚愿意收容的“问题少年”。
可在书单君看来,他们并非是从逃离福利院时,才开始流浪的。
当家人被判死刑的那一刻起,这些小孩就已经成为众矢之的,被主流社会所不容。
而最让书单君感到不寒而栗的,是书中这些案件,几乎都改编自真实的社会新闻。
这种恶性社会事件每次被曝光,几乎都会引发全网关注。我们群情激愤,然后在得知嫌疑人被判刑后,又纷纷散去。
案件以这样的形式画上了句号,翻了篇——
可是这些事真的结束了吗?
枪毙之后,问题就得到了解决吗?
这些罪犯的孩子呢?他们后来都去了哪里?
亲戚朋友会怎么看待他们?社会机构是怎么安置他们的?他们长大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没有完,完不了。
书单君小时候在小镇上学。
小镇车站的公共厕所,就曾发生过小学生斗殴,打死人的案件;
我的一个小学同学,甚至上学都会背着一把西瓜刀;
邻校的一个初中生,一次上课时,直接捅了老师一刀……
这些小孩,就和小说里的“朱朝阳们”一样,是一群被大人遗忘的孩子。
那个在厕所打死人的小学生,是个留守儿童。在杀人之前,他已经带着钢管打了很多场架。事发的那个车站,是他们平时约架的地点,外面就是治安亭,可是从来没有人管过。
我背西瓜刀的同学,从小寄宿在开水果店的姑妈家。因为他妈妈是个赌棍,天天在外面躲赌债;
至于捅伤老师的中学生,父母经商,同样是个野惯了,没有人管的孩子。
他们很小就开始和一帮小哥们儿成立“帮派”,收收保护费,搞点小偷小摸的事情,在斗殴滋事中逞英豪。
《坏小孩》里说:
在成年人眼里,小孩子永远是简单的,即便小孩会撒谎,那谎言也是能马上戳穿的。他们根本想象不到小孩子的诡计多端,哪怕他们自己也曾当过小孩。
于是,少年们在混乱的小地方里,野蛮生长。在大祸酿成前,不被成年人关注与重视。
据中国青少年犯罪研究会的一份统计数据显示:
近年来,青少年犯罪总数,已经占到全国刑事犯罪总数的70%以上。
2013年的时候,记者柴静也曾报道过一批“流浪少年”:
在河南郑州,有一群十几岁的小孩组成盗窃团伙,他们辍学、打架,聚集在一起。很快就可以像滚雪球一样多起来。
因为农村没有福利院,民政一个月只给三十块——买方便面都不够吃。
警察想送这些孩子回学校,但学校说自己没有能力管他们,更不愿意他们“把别的孩子带坏”。
就这样,这些少年一次次犯罪、被抓住,然后因为没到服刑年纪,又全被放了出来。
他们生活的东西都是偷来的,那种偷简直是狂欢式的,在那个城市里,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们制造了两百多起盗窃案。
家庭打骂式的粗暴教育、学校的不管不顾和社会福利制度的不到位,让他们内心承受了太多戾气。
因为没有成熟的心智去消解,弱者就很容易被恶吞噬,又抽刀向更弱者,一步步掉入深渊。
《坏小孩》的作者紫金陈前两天就爆料,朱朝阳的原型就是他自己。
他说,“如果我还是那个穷苦软弱的少年,这些永远都将是秘密。”
你更愿意相信美好的童话 还是残酷的现实?
因为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紫金陈非常理解那些小孩。
他把愤怒与苦闷,通过小说统统一股脑儿地倾泻了出来,毫不留情地揭露了真实世界里的“坏小孩”,以及他们背后不堪的成人世界。
这当然很好。因为看见问题,才是解决问题的开始。
但看见了,然后呢?
柴静说,“一个得不到爱、得不到教育的人,对这个社会不可能有责任感。”
这和《隐秘的角落》的编剧,不谋而合。
在剧中,编剧增设了老陈这个角色。这是个善良正义的老警察,在小说中根本不存在,却是整部剧里最温暖的角色。
因为当年,是他当着严良的面抓捕了严良的父亲,所以老陈一直非常关注严良的成长,害怕他步其父后尘。
老陈得知严良从福利院里跑出来后,没有坚持报警,而是选择了带他回到自己家。
一起吃饭,让他洗澡,絮絮叨叨地劝他回福利院。
在发现严良顺走了自己的手机后,他也没有失望,而是继续用座机给严良打电话。
因为相比一部手机,他更在意这个男孩在外面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他让我想起心理学家李松蔚说过的一句话,“孩子真正需要的,可能不是你把他从那个世界拽出来,而是你走到他那个世界里去。”
为了名正言顺地照顾严良,老陈最后更是去办了领养手续,成了严良的法定监护人。
我想,这并非是在鼓励人人都成为老陈,他更多的是一个“正面形象”的代表:
代表爱与教育。
代表真正去理解那些问题少年,去看见他们、关心他们在经历什么。
而不是简单粗暴地,把他们送去某个看起来安全的地方,草草安置,然后问题好像就得到了解决。
对于剧集这样的改动,博主“和菜头”打过一个比方,书单君觉得很贴切:
《坏小孩》对标的是东野圭吾的社会小说,而《隐秘的角落》对标的则是是枝裕和的《小偷家族》。
从东野圭吾,到是枝裕和,这中间是一种极大的提升。
刀尖起舞,不止是为了过审,也是编剧一种温暖的设想。
就像《我们与恶的距离》编剧吕莳媛曾提出的问题一样:“已经造成的伤害不可能停止,那我们要不要学着去面对、去接住那些受苦难的人?”
在电视剧《隐秘的角落》结尾,编剧给出了一种开放性的问题,它直指人心:
你更愿意相信美好的童话,还是残酷的现实?
书单君的答案是,世界并不是非此即彼的。
如果我们普通人都能做好自己,善待身边的孩子,正视边缘的人群,不歧视、不作恶,那么现实也可以成为童话。
鲁迅说,“向上走,不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别再让更多小孩,成为第二个张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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