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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女儿一家三口生活在景德镇。
两人一起工作、一起生活,
结婚五年从未吵过架。
王啸、晓雪一家在北京铃木商店展览现场
深秋的北京,位于杨梅竹斜街的铃木商店内,阳光打进展厅,晓雪的最新陶瓷系列《大象》正在展出。
性格腼腆的晓雪和王啸,带着女儿盘子,安静地在店里迎来送往。进出的除了同行好友,还有许多前来购置的客人,围着作品仔细欣赏,不少人愿意为他们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买单。
王啸和晓雪都是陶瓷创作者,也是一对姐弟恋夫妻,一家三口生活在景德镇。
88年的王啸是江西南昌人,从小就爱画画,做什么家人都支持。大学时,他考到景德镇陶瓷学院念了陶瓷艺术专业,毕业后便留在了当地。2012年,王啸成立工作室开始全职搞创作,因为养了一条花狗,便取名“花狗工作室”。2014年,王啸遇到来景德镇学陶瓷的晓雪。晓雪是湖北黄石人,84年生,在武汉念大学时,一次景德镇之行让她对陶瓷产生浓厚兴趣,毕业后便到景德镇深入学习。景德镇不大,年轻朋友们大多一个圈子。两人一开始是共享工作室,在一起做东西,后来互有好感,自然地相恋、结婚。与一般手作艺人做器皿不同,夫妻俩做陶瓷有个特点:没什么实用性。做一个盘子也是当一幅画在画、当一个雕塑在做。
王啸的创作方法以盘泥条为主,不论做什么,先随意地盘一个形,再做各种肌理或变形。高温烧制之后,再在釉上彩绘。做一件长宽约30厘米的作品,周期至少要20多天。早期他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形雕塑,把它们统一归纳为“小人”。这些小人雕塑就像隐藏着神秘力量,自由生长出各种造型,色彩斑斓,细节丰富。“许多动物形象的雕塑,不是说我看到一只鸟或一条虫,就把它的模样做出来,”王啸说,他把自己的想象、对生活的感受和情绪,全部融进作品里。
小人的内心世界似乎深不可测,让人想一探究竟。王啸便在这个小人雕塑的心脏和背部各开了一扇门,它嘴巴跟脑袋的空间也是通的。
“熊猫”最初他做了一个四脚伏地的动物,它戴了一个头套,头套是一个熊猫。这个小人有些恶趣味,它有个昵称叫“拉屎的鸟”,王啸把它的眼睛移到屁股上,看着就有点像在草坪上方便。
这是一组“蜗牛”,它的睛特别突出,没有嘴巴,耳朵也被遮掩在毛发的肌理里。“当时想做两个大头,感觉跟自己的状态有点像,每天你就睁着眼睛看到很多东西,但很多声音却听不到、很多事说不出口,像蜗牛一样,拖着个脑袋往前走。”
王啸的雕塑中,常出现“红地白梅”的元素,这是景德镇很传统的图案。这件花瓶也是景德镇的一个传统器型“梅瓶”。在景德镇做陶瓷,对工艺的要求非常高,烧制白色瓶子时容易出现黑点,这是被避讳的瑕疵。而王啸却故意把黑点放大,“让它凸起来,皮里面长了一个包的感觉。”更夸张时他把包做成一个怪物,还长了一只眼睛。最后整个瓶身就变成黑乎乎的,黑暗中藏着很多图案。
相较于王啸的怪诞,晓雪的陶瓷作品更治愈。
2013年研究生毕业创作时,晓雪单独来了一趟景德镇,40多天做了1000多件小人。最后呈现时,她让小人们一个个地躺在地上,铺在写有毛笔字的宣纸上。“在纸本或者架上绘画,想加一笔、想覆盖、想改都可以立马动笔,非常新鲜,也非常冲动。”晓雪跟我们解释,“瓷板画和别的材料最大的区别就是,你必须得等。”想要一种颜色,需先烧制、再冷却,可能一两天就过去了。烧制了之后,刻出线条,再在线条里面填色。这个过程中,很多小的技法就往里面添加,她说乐趣点也正是在这。
一次展览时,有观众指着一幅瓷板画——一个小人一片云,上面下着雨,“他问我你就是想表现孤独吗?我说人的情绪不可能那么单一。”疫情后的新作,晓雪在瓷板上画一批生长的小树,“年初在家憋了那么久,人会很渴望植物和自然。”这只黄色的狼,已经做了8年之久。一个动物,它的嘴巴里是一个人的脸,肚子里面又有一个人的脸,可爱中又有一点邪恶。
结婚5年、从不吵架
——主动选择简单的生活
2015年,王啸和晓雪结束了在葡萄牙里斯本长达一个月的驻地创作和展览,回到景德镇。一到工作室,两人惊呆了:工作室被偷空了。这时他们也即将有孩子,两人决定搬家,搬到了740厂的工作室。
洪水前位于740厂的工作室
2020年7月,景德镇遭遇本世纪最大洪水,瓷都内大街小巷的作坊、工作室受灾严重,王啸和晓雪位于740厂的工作室也没能幸免。水淹到室内两米,院子半边围墙垮塌,大量作品、器材、低温窑被冲走,4 条金鱼、3只乌龟也被冲走……
洪水后的工作室经此一劫,晓雪说两人的创作欲反而愈发被激发,“事情是很严重很惨,但又不是不能解决。”在一众朋友帮忙下,简单清理原来的工作室后,两人把家里的露台改成临时工作空间,奋力工作。
两人现在使用的露台工作空间
两人的家上下两层,空间不大,但通透明亮。从一侧窗户往下看是著名的陶艺街,鳞桎相连的店铺和工作坊在洪水后逐渐恢复生机。露台上的三个立柜,摆着各式泥塑小人和杯盘器皿,都是他们从7月洪水中“抢救”出来的旧作;另一个立柜已装满王啸新做的姿态各异、幽默怪诞的动物雕塑,这批作品已经被腾挪至南京的画廊展出。王啸和晓雪在露台工作空间“以前在武汉的时候,我要说我今天去废品站玩了一天,别人会觉得你很奇怪,但在景德镇的话,别人第一反应是问你今天淘到了什么?”晓雪说景德镇吸引她的,除了陶瓷,还有它对各种人群和生活方式的包容。“在大城市里,别人会认为你要这样做、要那样做,质疑你为什么不想去上班?”在景德镇,这些都不是问题。在晓雪对周围人的观察里,大家仿佛天然地屏蔽掉了浮躁,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非常有行动力。王啸就是如此,“好的不好的他都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小动物、植物,他的购物车里面都是狗粮、蜥蜴粮,其他就是搞创作。”
王啸在创作对两人来说,最大的困难是时间,“时间太少了”。
在没有女儿盘子之前,两人生活是被创作填满,每天吃完早饭就开始。创作之外浇花、遛狗,去朋友的工作室喝茶聊天,或者直接干聊。
“有盘子之后,肯定是以她为第一要素,先把她弄舒服了,然后别的时间创作。”盘子3岁后,两人开始有零碎的时间穿插着做东西。王啸、晓雪和女儿在水库游玩
结婚5年,从没吵过架。
他们把这归功于两人三观的高度一致、及对小孩教育态度的一致。“有不同意见的都是些小事,往往一带而过了。”
问晓雪最喜欢的陶艺作家——“王啸,我丈夫。他有那种天然的智慧。”今年,女儿盘子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两人有了更多自己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创作是建立生活秩序的基石,在成长、生活中积累的所有情绪和感受,他们在作品中找到了表达的出口。这让两人感到安心和满足,“你没有焦虑,一直往前做就好。”那些搬来景德镇的年轻人:
为喜欢买单
景德镇地方小,去哪都很近。王啸大学就在陶院,他说刚开始主观意愿并没那么强烈,但到了景德镇后,发现在这块历史悠久的土地上,一切都能学习,“太丰富了。”大学时,他平日在学校上课,课余去各个公共窑,在一旁观察师傅是怎么装窑、如何烧制、怎么吹釉,也没人赶他走。“再找拉坯师傅拉坯,或者你去找画工画画,你可以学到你想学的任何东西。”晓雪来到景德镇后,在这念了陶瓷艺术的研究生。她发现在景德镇全民跟陶瓷都有连接,“有时候你可能打到一个车,司机师傅以前就做陶瓷;或者你在一个小馆子吃饭,叔叔阿姨以前就是画工,信息量特别大。”乐天创意市集 图源:乐天陶社景德镇年轻人Gallery 6_1 7 散谈活动 图源:杨成
2005年,创办于香港的乐天陶社入驻景德镇雕塑瓷厂,许多国内外陶艺家开始来这交流、学习。乐天创意市集逐渐成型,之后景德镇也相继有了明清园、陶溪川的市集。陶艺街被改造,新的创意园区涌现。年轻的创作者有了更多被看到的机会。
像王啸和晓雪一样来景德镇的85后年轻人也越来越多,有从景德镇陶院毕业后留下来的,有从全国各个美院来的,也有不少人凭着对陶艺的热情辞掉工作、从大城市搬来这个小镇定居。除了从事陶艺,景德镇也出现越来越多不同类型的创作者,玻璃、设计、大漆、国画、银器、首饰、木器……从外地慕名而来的年轻手作职人们,慢慢形成了自己的生活圈子和创作氛围。
nai的自画像
出生于1990年的崔佳佳是晓雪的大学学妹,毕业后在2015年冬天来到景德镇,成立自己的工作室Nai,做陶瓷的同时也绘画。如今,她结合线下展览+线上电商的展售形式,积累了一批喜爱自己作品的受众。
wood and tooth工作室作品
以Wood and Tooth这个名字被观众认识的H,在2014年来到景德镇,从事陶瓷和玻璃的创作。除了普通的杯、盘、茶具等器物,她还做灯具、花器,制作方式包含玻璃雕刻、彩绘等。
H还曾做过一组“绞胎瓷”系列,绞胎釉技法复杂,要用很长的时间测试泥的质感、颜色,烧毁好多次,才能运用。“可能因为一点点的疏漏就造成烧出来的作品有问题,烧得不好就会影响销售,不做东西就没有收入,生活就会很难。”
对独立职人来说,自由创作意味着没有固定收入,不少人每个月挣的钱都用在了基本需求上。“手工时间成本很高,收入不太能和付出成正比,我身边的朋友应该都没什么存款,”H说,比起刚来的时候甚至多了负债,“但只要自己做的东西烧得好,什么困难都瞬间忘记了。”
刘新陶瓷作品从事陶艺的刘新和做布艺手作的可儿是一对夫妻,相继在2014、2015年来到景德镇,安家立业。现在,他们还经营着一家叫Gallery 6_1 7的画廊,展览当地陶艺作者的作品。刘新认为,“对手作职人来说,不仅仅是售卖,通过适合的空间展示作品也是极为重要的。”
画廊虽成立不久,刘新希望未来能通过自己对器皿的解读,为景德镇的手作职人提供呈现方式的更多选择。王啸、晓雪和刘新、可儿在画廊Gallery 6_1 7线下的展览、市集,线上的电商渠道,都给了职人们更多生存下去的可能。
近些年,对陶瓷等手作器物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尤其今年疫情后,中国独立手作职人的作品,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与认可。
景德镇的这群年轻人,来自草根,坚持独立创作,能凭借作品养活自己并走下去,是他们最大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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