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淳，30+男演员的中场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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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佰

和绝大部分电影都不同，电影《八佰》是顺拍的，这样做费时费力费人，但十分讲究。饰演谢晋元的杜淳说：“顺拍最有利于演员的发挥，因为情绪是和故事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其实，电影《八佰》中讲究的地方还有许多，比如谢晋元这个角色虽然戏不是很多，但也生生拍了八个月。

“神经质般的疲惫感”，这是导演管虎对杜淳饰演的角色谢晋元的要求。“和千源哥（王千源）、姜武哥、欧豪他们演的那些小人物比，谢晋元确实不好演。他们的角色都有一个成长、变化的过程，人物是一步一步往下走的。但谢晋元从第一次露面到最后是完全统一的。”

在有限的篇幅内，让这样一个人物立得住是件挺难的事。《八佰》上映后，杜淳也会看网友的评论。“是不是少了一些挣扎？”有人质疑，谢晋元作为四行仓库420人的领袖，在决定大家生死的瞬间毫不犹豫，如此坚定，似乎少了点儿情绪。

这事儿杜淳在演之前就考虑过。接到这个角色时，他翻看了谢晋元36年的人生，这短暂的一生里有早期学文科的经历，有弃文从武成为黄埔军校学员的履历，也有后来孤军营四年等待、坚守的处境……这些背景造就和解释了谢晋元的一生，杜淳要做的是透过这些资料，揣摩谢晋元在四行仓库那四天的心态，“这是我演这个角色内心的支撑。”

杜淳觉得，谢晋元不会挣扎，也不该犹豫，因为从走进四行仓库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踏入四行仓库的。”这四百多人里，谁都能犹豫，能害怕，只有谢晋元不能，“他是四行仓库里的精神支柱。”杜淳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成为谢晋元的。

在《八佰》之前，杜淳没主动争取过角色。“活得太自我，每天过得很安逸，有人给我机会我就去，没有也就算了，没那么积极，可能会给人传递出我不爱干活的信号。”遇上《八佰》，杜淳有点坐不住了，“一个男人，一辈子要演一次这样的军人，而且是管虎导演，这么大制作的电影。我主动找了公司的老板帮忙，找导演毛遂自荐。”

一开始，管虎没让杜淳演战士，想给他的是租界那一边的角色，杜淳应下了，但没死心，又找导演说，“还是想演个战士。”直到电影快开拍，他才知道，自己要演的是谢晋元。

最近三五年，杜淳露面的角色变少了，能让人记得住的通常还是像《八佰》一样，戏份不多，但有特点的角色。2016年，他在程耳导演的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里演了个“车夫”，葛优饰演的黑帮老大身边的杀手。这个人物话不多，但冷酷，绝对地忠诚，身上有股狠劲。

这个整部电影不过有两三句台词的角色让观众重新认识了杜淳。他不再是从前《汉武大帝》里的少年天子，也不是都市剧里要么混不吝，要么经济适用的男主角，他就是个隐忍的，视忠诚如命的杀手。

可以挑选些这样小而特别的角色大概和杜淳最近几年对自己反思有关。这事儿还得从小时候说起，杜淳觉得，自己天生缺少最顶尖的演员那种辨识度。父亲杜志国是演员，身边的朋友也都是圈子里的人，这群人是看着杜淳长大。杜淳小时候话少，还总躲着人，是个闷葫芦。叔叔阿姨们都觉得他不适合干演员这行当。“这孩子不爱吭声，闷闷的，身上有什么闪光点？十个孩子在这里，你都不会注意到他。”

一定程度上，长辈们说中了，但过去十几年，杜淳没琢磨明白，悟出道理是这几年的事。若是用量化指标衡量，杜淳觉得自己是个不错的演员。“基本功打得扎实，没太大毛病，什么角色都能演，医生、警察、老师、小流氓、英雄……套上哪身衣服都有那么点意思。大家都会觉得，这演员挺好。但你想再往上走，这优点又往往是最致命的，因为你缺少一个特点，少了那个闪光点。哪怕你是个有缺点的演员，那毛病都可能成为你的特色，演的每个人物身上就都有你自己的东西。”

年纪小时，杜淳意识不到这些，只觉得自己“很好，什么都能演”，多的时候一年拍四五部戏，从一个剧组流动到另一个剧组，该玩乐的时候玩乐，很少停下来，更别说反思自己了。

或许是经历了一部电影拍八个月后再难草草接一个角色，《八佰》拍完后，杜淳闲了下来，几乎是彻底地闲了下来。“突然不想拍了，看到的本子都不合适。要是以前，给我可能就演了，后来对自己有了要求。先停了半年试试，半年后发现，递过来的本子不合适。那就再等等。”

杜淳知道，自己必须变个样。“有时我也会看自己的一些戏，早年没感觉，后来自己都看不下去。你天天演着同样的角色，说这类似的台词，留着差不多的发型，用差不多的表演方式，活在差不多的剧情里。我妈都不爱看了，更别说这些观众了。”

在琢磨自己之前，面对剧变的市场，杜淳有点迷茫。当年演《汉武大帝》出道，后来演了不少军人、地下党，也在赵宝刚的都市剧里演生活化的角色，他一直把自己归为正剧演员。但最近几年，正剧越来越少了，青春剧、古装偶像剧、仙侠剧……“五颜六色的”，越来越低龄化的剧种开始受欢迎。杜淳也接了一些，在不合适的年纪演不那么合适的角色，他觉得自己变得很怪，表演方式也变了。“等了两年，再开始接戏，再创作人物时，我才又把自己拉回正轨。”杜淳说，“一个接近四十岁的男演员，没什么资本再吃青春饭了，得认真对待自己的专业。”

于是，两年之后，观众在《我就是演员》那档综艺节目里看到了杜淳，一个差点没认出来的杜淳。

亮相的角色是《军师联盟》里的曹丕，对手演员是饰演曹植的宋洋。故事观众都熟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面对亲兄弟，杀还是不杀？杜淳要诠释那个做出选择的人。最终，他以坚定的“斩立决”收场，表演得到在场导师们，尤其是嘉宾陈凯歌的赞赏。

导师们关心表演，普通网友更关注的是杜淳的新形象。“这真的是杜淳吗”，节目播出后，杜淳上了热搜。站在台上的杜淳脸型消瘦，还蓄起了胡子。从前，他的脸有点圆，看起来挺利落，也挺阳光的，这一瘦，整个人都有了一点沧桑感，像个有阅历的成熟男人了。

也不是刻意改变形象，那阵子，是杜淳歇了将近一年后第一次拍戏，角色是《无主之城》里的警察罗燃。一开始，这角色没想找杜淳，片方想找的是个更年轻的男演员。“又是刑警队长，又是离婚，老婆还因为自己死了，自己给自己关了三年，一野男人，小孩儿演不了，但我能演。”杜淳见了制作人，和人家说了一通自己的想法，这才得到信任，演了这个角色。

为了让罗燃更像个“有阅历的沧桑的男人”，杜淳开始拼命健身减重。出现在《我就是演员》舞台上的杜淳是瘦了16斤的杜淳。不光观众不认识，身边人也快不认识他了。大学同班同学去云南探班，他在健身房里锻炼，同学转了一圈也没认出来他，打个电话确认才找到人的。

眼前，杜淳不迷茫了，不是因为演技和时运变好了，恰恰是因为更明确地看到了自己身上存在的问题。发现了问题就能和自己较劲，现在再拍戏，杜淳常常“反着演”。“别再用原来那套标准流程，以前冷静地说，现在就笑着说，以前觉得该笑的地方，现在反而不笑了，把原来的表演模式和剧本上给的东西破一下。反着来，有时能出奇效。”

虽然因为“硬汉”形象上过热搜，但杜淳没刻意保持。这会儿，他正在组里，演一个医生。为了贴合角色，他又让自己稍微圆润了一些，戴上眼镜斯斯文文的，像是又回到了原来的形象。

他不想刻意保持某种形象，以宣示自己转型的决心。“哪那么多型可转，随着年龄变化，你不想转人家都逼着你转，再过十年我就只能去演爹了，还用你自己转？”

在这个马上要跨进四十岁门槛的年纪，杜淳觉得，自己是个合格的演员，各方面都非常合格，“但要想成为顶级演员，要走的路还长着呢。”